天刚亮不到半小时，城市的天色像是被灰白的调色盘不小心打翻，云层翻滚，风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气味。
潮湿、粘腻，夹着随时可能爆发的危险。
大厦里的应急灯，像城市里最后一批胆怯守夜人，时强时弱地照亮楼道。
杜乐天正蹲在写字楼十三层的楼梯口，守着一盒吃了一半的冷干面的包装盒，目送一群人如同难民般从楼下挤上来。
门口的玻璃墙被昨日的强风吹碎了一角，空气里还漂浮着些许混凝土和塑料的碎屑。
“林老师，你说会不会是外星病毒？
理论上人类这么倒霉吗？”
他故意压低声音，又带着几分刻意的乐观。
林婧怡整理着随身带的资料袋，神情比这空气还冷静。
她没有理会杜乐天对“外星病毒”的猜测，只是侧耳聆听楼外越来越密集的警笛声。
“不排除是病毒变异，但现在谁都不知道病毒源头。
天灾，人祸，都有可能。”
她语调平平，却分明蕴含着一丝不安。
高森拉着健身背包，肩膀上的肌肉一抖一抖，像随时准备搬起整栋大楼。
他不耐烦地踱步：“咱们到底要在这烂楼里躲到啥时候？
外头都乱套了，昨晚我看到对街‘健身王’的牌子都被打成‘健身亡’，丧气得很。”
“你这不是给自己打气，是给我们添堵，对不对？”
阮祥没好气，吐槽时还不忘把手机举起来晃了晃，显示屏一片黑，信号如同高森的发际线。
明显是断了头。
“现在能上网段子都要靠自己造了。”
杜乐天耸肩，对阮祥的自嘲幽默会心一笑。
赵阿姨正蹲在墙边，用保温壶里剩下的热水给众人泡茶。
她的神情坚定，动作却温柔得像拼命拢着家里最后一抹烟火。
“一会儿泡点茶喝，再动动手做点吃的，大家心里就不慌了。
这种时候，能吃上一口就是天大的福气。”
她的话仿佛给大厅里注入一股暖流。
外头传来一阵零碎的喊叫，还有敲打铁皮的杂乱声。
写字楼内部，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嗓子：“门口别乱动！
外面有帮派在抢东西！”
众人愣了一下，空气突然变得绷紧。
杜乐天半开玩笑地咕哝：“以后连点外卖都得提前预约两个进门战斗套餐？
我可以选‘无敌冷笑话’加‘赵阿姨红烧肉’吗？”
林婧怡一时没忍住，嘴角浮现难得的轻笑。
高森也展露出一丝安慰般的憨厚笑意，挥手冲杜乐天喊：“外卖哥你不如改行当我们保安队长吧！”
这时，楼下传来更剧烈的叫喊和奔跑声。
有人在咆哮，有玻璃瓶在破碎，像是两个帮派在楼外碰撞。
“我们得想办法防守。”
阮祥猛地站起，“不然一会儿要是冲进来，咱们纯属‘丧偶俱乐部’。”
他的段子糙得很，但却让众人脸上都浮起了复杂的笑意。
林婧怡很快在脑海中梳理现有情况：“这栋楼有几道安全门，还有应急楼梯。
如果把办公桌和柜子推过去，可以形成临时屏障。
我有点药物，但食物快要不够了。”
高森率先付诸行动，双手摩拳擦掌，拉着几个桌柜就开始挪动位置。
杜乐天扯着嗓子：“别只靠大力出奇迹，要讲点策略啊！
我们的后勤部长赵阿姨，陆续发放温情弹药。”
赵阿姨被逗乐，在混乱里投来一记温柔的眼神：“你们都在乱，我给你们煮点干面，得空了也能笑着吃。”
桌椅堆成了临时防线，门口喘着气的几个人，脸色慢慢恢复了点血色。
林婧怡张望着楼下，不时用袖口擦拭雾气蒙蒙的玻璃。
阮祥见气氛稍缓，忽然跳出来：“既然流量没了，快来听我即兴表演。
今天的段子主题是‘写字楼荒野求生指南’。”
他清了清嗓子，打趣道：“第一步，看到能量饮料，一律视为救命甘露；第二步，遇见健身教练，不用怕危险，怕的是他让你举桌子。”
高森试图反击，故意板着脸：“想跑路就别嫌桌子重，要不健身会员卡退不退？”
赵阿姨在一旁发出咚咚的笑声：“年轻人在一起吵吵闹闹，也挺热闹。”
正说着，楼道里又传来一阵脚步。
林婧怡的神情彻底严肃起来，坚决压低声音：“大家安静。”
她拉着杜乐天和其他人往里一缩。
门外，一个面色冷峻的陌生人试图推门而入。
大家停止说话，听见外面有人在交头接耳，好像试图分辨里面有没有活人。
空气在这一刻僵持出一种危险的平衡。
杜乐天悄悄用手势示意大家别慌。
他蹲在桌椅堆后，压低声音抛下一句：“谁说写字楼只是用来996的地方？
现在起，这就是‘幸存者俱乐部’的总部！”
赵阿姨悄悄将泡好的茶递过来，林婧怡则盯着门缝，计算可能的应急方案，随时准备用科学知识解决新困局。
外面的敲门声迟疑了一阵。
高森悄声说：“大家做好准备，别闹事。”
众人屏息，静静守望着每一个能带来转机的细微动作。
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但写字楼里的微光，属于每一个还愿意相互靠近、用笑和智慧驱赶黑暗的人。
在这个混乱降临的清晨，他们还没有成真的“幸存者俱乐部”，但彼此间的温热和小小幽默，己在废墟之上点燃一丝可以依偎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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