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池车间的空气里，永远飘着一股刺鼻的电解液味，混着防触电工装的橡胶味，黏在皮肤上像一层洗不掉的膜。
陈野把沾着油污的工装裤往储物柜里塞时，指关节还在隐隐发僵 —— 刚上完 12 小时夜班，手里的扭矩扳手仿佛还在震动，连做梦都在拧电池包的固定螺丝。
“陈野！
出事了！”
工友王浩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撞开更衣室的门冲进来，手里的安全帽摔在地上滚了两圈，“江哲…… 江哲从办公楼天台摔下来了！
警察刚到，说…… 说像是自杀！”
“你说什么？”
陈野的脑子 “嗡” 地炸了，工装裤从手里滑落在地。
江哲，他从小一起在小镇长大的发小，同厂的电池质检员，昨天中午还在食堂跟他抢最后一块红烧肉，说 “等发了工资，咱们去吃顿好的”，怎么会自杀？
他没顾上穿外套，踩着沾着电池废液的劳保鞋就往办公楼跑。
新能源工厂的厂区路刚被凌晨的露水打湿，叉车压出的辙印里积着水，溅得他裤脚全是泥。
天台的铁门虚掩着，推开时 “吱呀” 一声，像极了电池检测设备故障时的警报声。
墙角的蓝色工牌刺痛了陈野的眼 —— 那是江哲的，上面沾着暗黄色的电解液痕迹。
陈野蹲下去捡，指尖碰到塑料壳的瞬间，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砸下来，熬夜的疲惫、突如其来的噩耗像潮水般把他淹没，眼前一黑，他重重栽倒在天台上，耳边还响着远处流水线的轰鸣。
“野哥？
你咋睡着了？”
熟悉的声音把陈野拽回现实。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坐在更衣室的长椅上，墙上的电子钟明晃晃地显示着：11 月 8 日，凌晨 5 点。
工装裤还在腿上搭着，电解液的气味依旧浓烈，刚才的天台、江哲的工牌、王浩的哭声，像一场逼真到可怕的噩梦。
“我刚才……” 陈野揉着发沉的太阳穴，话没说完，林晓玥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胸前的质检工牌晃得人眼晕，她的脸白得像电池外壳的塑料，抓住陈野的胳膊就晃：“陈野！
江哲师傅要去曝光工厂用翻新电池的事！
他说还发现有人跟锐能新能源勾结，我劝不住他，他说今天一定要跟厂长摊牌！”
锐能新能源 —— 星途的死对头，上个月还在行业群里散布 “星途电池有安全隐患” 的谣言，陈野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王叔说厂长一早就让张彪盯着江哲，昨晚还有锐能的车进了工厂后门，黑灯瞎火的，不知道拉了什么东西。”
赵磊啃着半个凉馒头凑过来，头发上还沾着检修高压电路时蹭的灰尘，“野哥，你脸色这么差，是不是真跟晓玥说的一样，江哲要出事？”
陈野没说话，抓起工装就往身上套。
他冲到江哲的质检工位，桌上的检测报告被撕得粉碎，散落在键盘和电池检测仪器之间。
他蹲下去捡，碎片上的字迹渐渐拼凑出清晰的信息：“翻新电池包热失控风险 40%11 月 8 日交付车企”。
“果然是翻新电池……” 林晓玥的声音发颤，她捏着一片碎片，指节泛白，“师傅上周就发现了，张主任让他改检测数据，他不肯，还被厂长叫去办公室骂了一顿。”
“我帮你们整理吧，江哲这孩子太冲动，厂里赶订单不容易，有话好好说。”
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陈野回头，质量控制部的副主管高明站在那里，穿着一尘不染的白大褂，跟车间里满是油污的工装格格不入。
他弯腰捡起一片碎片，手指却在不经意间把最关键的 “热失控风险” 那片往口袋里塞了塞。
就在这时，高明的手机震了一下，屏幕亮起的瞬间，陈野清清楚楚看到一条未读消息，备注是 “周总”，内容只有短短一句：“江哲的事处理好了吗？”
周总 —— 锐能新能源的市场总监周凯，陈野在行业新闻里见过这个名字。
高明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飞快地按灭手机，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你们要是找不到完整的报告，我可以帮你们从系统里调，我对工厂的检测数据熟。”
陈野攥紧了手里的碎片，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看着高明假惺惺的脸，又看了看身边一脸焦急的林晓玥和赵磊，突然明白过来 —— 刚才的不是梦，是循环。
11 月 8 日，江哲的死，翻新电池，锐能的勾结，所有的阴谋，都从这个清晨开始了。
“走，去找江哲。”
陈野站起身，声音坚定，“我们必须阻止他，在他跟厂长摊牌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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