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顾长风成亲两年，我砸锅卖铁供他考上了秀才。
谁知事后他却一脚将我踹开。
“枝枝，你我已经不是一路人了。”
“我是秀才而你却是一介村妇，以后我结交的都是权贵，你帮不了我。”
他说的理所当然满不在乎。
转头巴结上了县城之女给了我一纸休书。
但他不知道的是。
他那秀才之位是我向我爹求来的。
而三日后他低伏做小好不容易挤进的诗会，是我原本为他举办的。
1.
顾长风考上秀才那日，是和县城之女付瑶一起回来的。
同时带回来的还有一份休书。
“枝枝，你自己看吧。”
他语气淡淡的，似乎已经预想过这个场景好多次了。
而我的手却微微发着抖。
“顾郎，这......是什么意思？还有这位姑娘......”
我当然看见那力透纸背的休书二字，却还是强撑着以为顾长风是在开玩笑。
见我询问，他眼底划过一丝不耐。
“忘了，你不识字。”
是了，这两年来，我一直装作大字不识，一心只为他考取功名，连我自己都快忘了，我原本也是会识文断字的。
顾长风展开信件，指着那熟悉的字迹一字一顿。
“休书。”
“夫：顾长风，妻：慕枝，缘起媒妁之言结为夫妻，然，慕枝触犯七出之条有二：一无子，二妨碍夫家功业，痛定思痛下决定......休妻。”
他有一瞬的停顿，但也只是片刻，稍纵即逝。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那双曾经对我满含深情的眼眸如今只剩冷漠。
两年的夫妻情分，竟终究是比不过他的功名利禄。
“无子？妨碍夫家功业？”
我拿起那张休书，竟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眼前渐渐模糊。
“顾郎，明明这两年你最是知道，我——”
我们没孩子是因为与你同房不过数次，妨碍夫家功业更是无稽之谈。
为了供你考取功名我将爹娘留给我的唯一一块玉佩都当了。
然而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呵斥打断。
“好了！像你这种粗鄙妇人我见多了，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但是我已经考中了秀才，而你却是一介村妇，大字不识一个，以后那些权贵夫人你该如何交谈？如何当好我的贤内助？”
“不要再纠缠于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他最后一句话说的大声，明显是故意说给门口等他的付瑶听的。
而我却如坠冰窖。
原来话本中所说的负心薄情郎是真的，而曾经我以为我找到了一生的依靠是假的。
泪水止不住的滑落，溅起片片尘土。
门外，似是嫌弃此地的脏乱，付瑶的表情一直不太好，冲顾长风发了好大一顿火转身就走了。
顾长风有些犹豫，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以为他是后悔了。
颤抖着想开口——如果你愿意回来，我会等你，如果你有苦衷，我可以原谅你。
只要你还爱我，心里还有我，我可以什么都不计较。
然而下一秒，他转身追了出去。
我瞬间跌坐在地。
从怀中掏出另一封信件。
上面只有寥寥数语。
“女儿，爹已经帮你安排长风上榜，三日后的诗会你带他一起回来吧。”
可惜，他没机会去了。
2.
两年前，我在海边救下了差点溺亡的顾长风。
他那时是个穷书生，本打算进城谋份差事，路过此处想着在海边的空地上将就一晚。
谁知却被涨潮的海浪卷了进去。
醒来时看着崭新的衣物，以为是我替他换的，脸红的能滴血。
文弱的书生忽的从床上跳下，手脚不知往哪摆得冲我作揖。
“多，多谢，姑娘的救，救命之恩。”
我当时心想，读书人都这么不禁逗的吗？
后来与他慢慢熟识，才知他双亲亡故，一心苦读只为赶考求取功名完成双亲遗愿。
我不禁对他有了一丝同病相怜之感。
收养我的那对夫妇也刚在不久前出海再也没能回来。
“姑娘不必伤怀，他们会成为星星在天上看着你的。”
我记得那晚的天气很好，若是第二日出海定然会有不小有收获。
而顾长风的眼睛，也和天上的星星一样亮。
我见过他写的文章词句，不可否认他是有想法有文采的，但可惜似乎是差了点运气。
再一次落榜后他来找我，我照例鼓励他。
“我相信你，你一定会成功的。”
他似乎喝了点酒，望着我神色呆呆的。
“枝枝，你真好，我想娶你为妻。”
我愣在当场。
他似乎也察觉自己过于冒犯了。
急急忙忙的道歉后逃也似的离开。
但我的思绪却被他搅得一团乱。
我思索良久。
喜欢他吗？
喜欢。
愿意嫁吗？
愿意！
于是我找到了他，表明了心意。
那日天气很好，他激动地抱着我直转圈。
阳光下的投影温暖而耀眼。
只可惜，我从不质疑真心，但真心总是瞬息万变。
3.
我将两封书信收好，打理起了我和他的小家。
家中物品并不多，这些年为了帮助顾长风读书，能卖的都卖了。
望着已经破败不堪的房子，还记得养父母在世时，家中虽不算大富大贵，但也算温馨。
现如今，什么都没了。
爹爹托人送来了些银票，说三日后会有人来接我。
他是当朝前太傅，辞官后在我走失之地安顿下来，寻我多年。
若不是几个月前将那枚玉佩当了，可能这辈子我都不会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
说来，还要谢谢顾长风呢。
我想着去镇上买几身新衣服，马上要回家了，总不能太落魄。
刚要落锁，谁知顾长风赶了回来。
“枝枝，你这是要去哪？”
他语气焦急。
“你......这是要走？你一介村妇，能去哪？别闹，待在这里我会每月给你一两银子，足够你过完后半生了。”
他以为我现在就要走？
不过反正就在这几日，也没区别了。
我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将眼泪逼了回去。
“顾长风，你我已不是夫妻了，我去哪与你有何干系？难不成你还想禁锢我一辈子？让我当你见不得光的外室？！”
似是被我说中，他神色僵硬了一瞬，“不是的，枝枝，我这是为了你好。我与那付瑶只是虚情假意，说多了你也不懂，总之你要相信我。”
他拉起我的手，像往常一样贴近心口。
强有力的心跳声竟然让我升起一股想把它剖开看看的冲动。
我立马抽回。
“我什么都不懂，那你去找懂你的那个人吧。”
我上了早已等在一旁的牛车。
“你可是觉得一两银子少了？我可以再加一两！”
看着他割肉般的模样，我嘲讽的笑了笑。
爹爹送来的银票已超过千两，我又怎会稀罕他那几两碎银。
只是还没等我开口，顾长风又出声，“枝枝，没想到你现在竟变得如此骄奢，连出门都需要牛车代步。”
是啊，从前我从不舍得，只为了攒下几个铜板让他能多吃顿好饭。
我望向他腰间，应是付瑶送的金织香囊。
“论骄奢我当然比不上你，顾大秀才。”
只是恨我自己瞎了眼，以前竟不曾发现他顾长风是这种吝啬凉薄之人。
不过好在，三日后，一切就都结束了。
4.
“姑娘生的当真是漂亮，瞧瞧这腰身，多合适。”
铜镜里我一身水蓝衣裙，不施粉黛竟也有几分艳丽。
我点了点头，“是很不错。”
摸着顺滑的面料，我愣怔的想，这样明亮的颜色，自打嫁给顾长风后我就再也没穿过了。
养父母虽是渔民，但却也待我极好，吃穿用度都是尽力提供最好的。
可顾长风......
见我讷讷不言，老板娘开口。
“姑娘可是觉得贵？我这料子可是从京城来的，剪裁师父也是一等一的好，买了绝对不吃亏。”
我回过神，“不是的，衣服很好，帮我和那几件一起包起来吧。”
然而下一秒却被突然进店的付瑶呵止，“她哪配穿这么好的料子，店主，这衣服我要了。”
顾长风跟在他身后，眼神有些躲闪。
“可这衣服是这位姑娘先看上的。”
“她一个乡巴佬付得起吗？顾哥哥，我就要她身上那件。”
顾长风被提及，迟疑了片刻看向我。
“顾哥哥，你不是想去过几天的那个诗会吗？只要你帮我买下来，我就带你去。”
诗会？
我敏锐的捕捉到这个词。
原来顾长风是想去的。
我摸着揣在胸口的信件，有一瞬间冲动的想告诉他自己也能带他去。
那样他是不是就能回到自己的身边？
但转念间还是被压了下来。
顾长风已经不是曾经的顾长风了。
“慕枝，那衣服不适合你，快脱下来。你平日里还要出海打鱼，会把衣服刮破的。”
我抬眸，神情微动。
“你应该是借钱来的吧，想在瑶儿面前找回面子？”
他见我有反应，一脸被我说中了的表情。
“逞一时意气买下这么贵的衣物，你就没想过以后的生活怎么办？”
他神色得意，似乎正因两个女人为他争风吃醋而沾沾自喜。
我可笑的看着他。
这就是我掏心掏肺爱了两年的男人。
连店主都未曾因为我的乡下穿着而瞧不起我，他却觉得我连一件最普通的衣服都不配穿。
“慕枝，我知道你还放不下我，但是不要再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了，好吗？”
没意义......是了，和顾长风在此争吵不就是没有意义的事吗？
既然看清了他的真面目，又何必再将他放在心上。
我定定的看着他。
“是，顾长风，这的确很没有意义。”
但不知为何，我的心还是隐隐作痛。
顾长风愣了一瞬。
“什么？”
我没理他，而是对着付瑶开口。
“付小姐，他今日能这般对我，难保明日不会这样对你，这样的人，真的值得托付吗？”
付瑶沉默了下来。
顾长风皱眉责怪地看了我一眼，又开始慌忙哄她，连我何时离开都未曾注意。
我想，既然顾长风这么想参加这个原本就是为他举办的诗会。
那两日后，我等着他的到来。
5.
这两年来村子中的人帮了我许多，我挨家挨户的送了谢礼。
所有人都以为是顾长风考中秀才的缘故，我也未曾解释。
我请了迁坟师，另寻了一处宝地，将养父母的衣冠冢重新修缮。
曾经因为缺少银子而草草结束的丧事，这次终于有了些模样。
可惜，临近结束时却被顾长风打扰了。
“枝枝，你哪来的银子？又是给村民送礼又是迁坟的，你......你莫不是背着我和别的男人有染了？”
他紧紧的抓着我的手腕，活像是发现了妻子偷人的郎君。
“没有银子你完全可以来找我，为何要这么自甘堕落？”
“这两年我温书时用的银子是不是也——”
“顾长风你够了！”
我本以为我已经接受他对我的抛弃，接受了他的自私和唯利是图。
但是当他质问的话语与龌龊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的时候，我还是止不住的难过与心痛。
原来在他的心里，我是这样一个放荡的人。
我逐一掰开他的手指。
“听说不久后你就要与付瑶成亲了，我提前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我颤抖的说出这句话，强忍着泪不让它滑落。
明日，等到明日，一切就都结束了。
6.
当晚我便坐着马车回了慕府。
路过县城府衙之时，看见里面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忽然想起当时我与顾长风成亲之时因为手头拮据，只是简陋的操办了一下。
甚至连像样的吉服都没有。
我放下帘子，隐约还能听见里面的对话声。
“阿瑶，这个发簪比较衬你。”
“等明天诗会结束，我们就成亲。”
女子娇笑的声音传来，“好。”
7.
爹爹得知顾长风的所作所为后，怒气冲冲的就书信一封送了出去。
我知道那里的内容是撤掉顾长风秀才名头的。
我没有阻拦。
这是他应得的。
当时爹爹刚刚寻到我，问我是否想回家。
我思索良久，还是摇了摇头。
我知道顾长风那时只有我了，所以我没走。
只是求爹爹帮他一下。
后来顾长风不出所料的考中了秀才，谁知换来的竟是一纸休书。
也许我一直都错了，命运是公平的。
他并非是缺了些许运气。
8.
诗会在傍晚才开始，我早早的就被拉起来洗漱。
爹爹说这诗会只要是城中有点才情的青年才俊都会参加，也不乏一些达官子弟。
本打算是想在会上向众人介绍我与顾长风的。
如今顾长风不配，便正好再帮我择一位良配。
经此一次，我已经有些伤神，也不愿再牵涉情感，因此拒绝了。
儿时习得的那些文墨早已因为疏漏而落下，这些年虽偶尔会看一看顾长风的文章，但总归涉猎不多。
我本意只在爹爹介绍我时出现一下。
让顾长风后悔，看见他露出不舍与伤心，便足够了。
但却因逛夜市耽误了脚程，回府时诗会已经开始。
还碰上了姗姗来迟的付瑶与顾长风。
“慕枝？你怎么会在这？”
顾长风看见我很是意外，急忙上前拉着我就要离开。
“这哪是你能来的地方，还不赶紧回去。”


他似乎以为我是来捣乱的。
我一把甩开他。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这里是我家。”
顾长风嗤笑，“你家？”
旋即大声嘲讽，“慕枝，你是不是因为我离开你被刺激傻了，这可是慕府，当朝前太傅的府邸，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捕鱼女，怎么可能是慕家之人。”
“我劝你赶紧离开，别在这丢人现眼。”
付瑶在一旁没出声，只是盯着我，似乎在思索我这句话的真实性。
我见状也不打算过多解释。
“你不愿相信便罢了。”
顾长风冷笑一声，转身拿出请帖递给管家。
“原来是付小姐和顾公子，快请进。”
顾长风得意洋洋的看着我。
他站在台阶上，眉眼间竟已经初具官场雏形。
“像你这种乡野村妇还不赶紧走。”
我不知他是害怕我将他忘恩负义的行径说出去让他的品性蒙尘，还是单纯享受用自己仅有的一点权力为难他人的快感。
“顾长风，这两年，是我瞎了眼。”
我踏上台阶，一步一步的逼近他。
我想好好看看，曾经那个待我小心翼翼，将我视若珍宝的人到底为何会变成如今这般。
他不受控制的往后退，躲在侍卫身后喊叫。
“还不赶紧把她赶走，你们愣在这干嘛？这就是你们慕府的待客之道？”
然而下一秒，却看见这两个侍卫恭敬地对我行了一礼，“小姐，您回来了。”
我点了点头，“嗯。”
随后歪头，“顾长风，看见了吗？”
他愣在当场，眼中还有未曾消散的得意和一丝惊疑。
“我是慕家的女儿，是你心心念念想要攀上的高枝。”
“后悔了吗？”
过了好几秒他才从这一变故中回过神，想要冲过来却被侍卫拦住。
“你，枝枝你真是慕家小姐？那个丢了许多年的慕家小姐？”
他不确定的重复了许多遍，眼中迸发出了惊喜。
“没想到你竟然真是......枝枝！你知道的，我刚刚都是开玩笑的，付瑶，我跟她真的没什么，你相信我，我爱的一直都是你。”
他疯狂的向我剖白真心，但我却觉得有一丝恶心。
不知何时，那个曾经单纯执着的人竟变成了这样，一心只想着追名逐利，连尊严面子都可以不要。
“顾长风，已经迟了，这场诗会本来是我爹为你准备的，原本你会声名鹊起被所有人知晓，功名利禄你想要的都会有。”
“真的吗？枝枝，太好了，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我，你还爱我的对不对，那张休书其实我给你之后我就后悔了，那日家门口我说的话都还算数，枝枝，我爱你。”
他微笑着看着我，极力的展示他的真心。
我却轻易打碎距离他仅有一步之遥的美梦。
“可惜啊，我已经不爱你了，顾长风，你我之间再无可能。”
“即使再有关联，也只会是陌路人甚至是仇人。”
我在他面前进府，没有一丝留恋。
身后，是顾长风焦急追逐的身影。
见追不上我，便猛地跪在地上，使劲的打自己巴掌。
“枝枝，你原谅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枝枝，对不起。枝枝......”
9.
爹爹将我介绍给众人的时候，顾长风并没有离开。
他看见我的一瞬眼睛都亮了起来。
曾经那样的眼眸我也见过，只可惜现在早已被名利沾染。
他势在必得的看向我，连和众人交谈都少了几分兴致。
但不难看出，他依旧在这名利场中很是如鱼得水。
众人称赞他才华横溢年少有为让他很是受用，谦虚恭谨的溢美之词脱口而出。
他神色愈发张扬。
直到知府赶来，走到他面前。
众人不明所以，顾长风飘飘然的以为自己能量大到连知府都赶着向他结交。
他满脸笑容的自我介绍。
“知府大人，鄙人顾长风，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你就是顾长风啊。”
知府神情耐人寻味。
我知道，顾长风这秀才的名头要没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
“顾长风，童试之时是我们搞错了，你的秀才之名应该另一位学子的，现在还请你立刻跟我们走一趟，换换手续。”
顾长风原本洋洋自得的神情还挂在脸上，有些不可置信，“知府大人，您搞错了吧，这秀才可是我自己考出来的。”
“质疑我？那正好你的卷子我也带来了，大家可以一起看看。”
试卷打开，众人观赏片刻纷纷摇头，显然是觉得名不副实。
知府挥了挥手，冲我爹作了揖，便要离开。
谁知顾长风像疯了一般冲破人群，“我可是慕家的女婿，我看谁敢带我走！”
“枝枝，你帮帮我，我要是被带走了必然会被戳脊梁骨，我不想丢掉我好不容易考来的秀才，你不是还爱我吗？你怎么忍心看着我被带走！”
我别开眼，“众人见笑了，我与顾先生没有任何关系。”
“小女目前无心婚事，我看顾秀才是疯了吧，你那未过门的妻子应该是付小姐才对。”
一旁的付瑶却无动于衷。
顾长风似乎才想起还有付瑶，又扑到她脚边，“阿瑶，你快帮帮我，我们俩就要成亲了，我不要被带走，不要被带走。”
“知府大人不会冤枉你的，咱们就去一趟吧。”
付瑶神色微动，不顾顾长风的挣扎，示意侍卫将他捂嘴拖走。
“让大家见笑了。”
付瑶笑着冲众人致歉。
临走前她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很是意味深长。
10.
顾长风出名了，只不过是臭名远扬。
众人说什么的都有。
偷换试卷，偷改答案，贿赂考官，甚至还有说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
一夜之间，众人纷纷对他避之不及。
曾经对他阿谀奉承之人全都消失，余下的只有墙倒众人推。
“小姐，这是他说转交给您的东西。”
那是一个玉佩，成色算不上好，想来是顾长风能拿出的极限了。
自打诗会结束后他就一直给我递东西，求着要见我，但都被我推了回去。
出街时他也曾几次三番的缠上来，但都被侍卫轰走。
“还回去吧，不见。”
偶听下人们提起他的近况，说他被商铺老板打了一顿，好不凄惨。
原以为他落魄后我该很高兴，但真到了这一天，我却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11.
“付小姐，你这是何意？”
我看着面前大红色的请柬，有些摸不着头脑。
眼前是许久未见的付瑶。
三日前她递拜帖给我，说是要请我看出好戏。
我虽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应约前来。
听说她与顾长风的亲事照旧，我想再劝劝她。
毕竟这世间的苦命女子已经够多了。
“顾长风是什么人想必你已经清楚，为何还要执迷不悟呢？”
“他并非良人。”
我推心置腹，是真的不希望她重蹈我的覆辙。
“这请帖，是顾长风让我送给你的。”
她放下茶杯冲我眨了眨眼。
神色中没有丝毫伤感。
“我爹之前是看中了他的潜力，想要用我来拉拢他，但现在他已经没了利用价值了。”
我愣怔。
“还有，之前的事，是我不对，对不起。”
我发现我竟从来没看懂过她。
12.
顾长风与付瑶的婚事定在十日之后，是仓促了些。
人人都以为是知县迫于面子，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而我却想起那日付瑶同我说的话。
“痛打落水狗，这出戏你不想看吗？”
她神情随意，没有丝毫留恋。
“我可不会为了男人要死要活。”
我打扮的很华丽，毕竟是婚宴，要给足主人家面子。
场面很热闹，顾长风很明显在看见我时愣了一瞬。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来，竟然还过来与我搭话。
“枝枝，你竟然真的来了，还穿的这样漂亮。我让阿瑶给你送了请帖，你是不是原谅我了？我发誓，我以后一定会再娶你一次，一定给你办一场比这还隆重的婚礼。”
这是这两年来，他第一次夸我漂亮，没想到竟是在他与别人的婚宴上。
“你再等等我，好吗？”
我像看傻子一样看他。
淡淡开口，“你今日成亲，我不想坏了气氛。”
但他似乎理解错了。
“好，那你一定要等我，今晚我就去找你。”
我没在继续搭理他。
而是找到了付瑶。
“你确定能行吗？”
“当然，我做事你放心。”
我按下砰砰乱跳的心脏，又等了片刻。
就在我以为出了意外之时，临近拜堂前，真有下人匆匆赶到大厅，“老爷，小姐不好了！顾公子，顾公子他......他在柴房......哎呀，您快去看看把。”
众人纷纷赶至柴房。
只见房门大开，两具白花花的身体就这么赤裸裸的映入眼帘。
顾长风正与伙夫互交缠宽衣解带翻云覆雨，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场面炸裂程度让人咋舌。
我连忙别开眼。
透过人群遥遥看向付瑶。
我又想起她说出这个计划时的神情。
“慕枝，我还有两个哥哥，我与你不一样。”
“只有利用好我现有的一切才能得到我想要的。”
13.
顾长风名声彻底臭了。
学术造假，考上秀才被退回，结婚当天与伙夫乱搞，还是被压的那个。
风流韵事甚至被编成了图书话本。
大街小巷传的到处都是。
而当初他考上秀才抛弃糟糠之妻的事自然而然也瞒不住众人。
渔村的村民得知后去他的住处扔大粪，起夜的顾长风被泼了个正着。
付瑶与我形容时我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与县城之女的婚事告吹后，顾长风的确还不死心的想方设法的接近我。
但每次都是鼻青脸肿的回去。
窗外已经下起了大雪。
今年还真冷。
外出购置冬衣时一个乞丐趁人不备冲向了我。
我摔倒在地划破了手。
直到那人出声时我才发现，是顾长风。
他似乎已经魔怔了。
口中翻来覆去只有那几句。
“枝枝，你相信我，我真的是爱你的，你看，我把你当时给我的香囊一直随身带着，我真的没有打算抛弃你。”
“你把我接回去吧，我照顾你一生一世，什么秀才什么名誉我都不要了，我只希望能好好陪你。”
“枝枝，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我被扶起。
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给他点银子吧。”
看着侍卫将他赶走，没过两步他怀中的银子就被另一群乞丐哄抢一空，还被踹倒在地一身鞋印。
雪下的愈发大了。
“走吧。”
14.
和付瑶猜测的一样，我被绑架了。
而绑匪是顾长风。
付瑶说人在穷途末路时什么都能做的出来，让我最近小心着点。
我本来还不信，谁知她却一语中的。
眼前顾长风笑的癫狂，看着我的眼神让人毛骨悚然。
“枝枝，我的一生已经毁了，为什么你就不愿意原谅我呢？”
“你知不知道，我求爷爷告奶奶得来的秀才之位没了，我结交的那么多权贵一夕之间弃我如敝履。”
“现在就连你，都要离我而去！”
我望着那明晃晃的尖刀，竟出奇的平静。
我想说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是你薄情寡义在先，贪图名利在后，才招致灾祸。
为何要将一切都怪在我头上呢？
懦弱之人总是将错处归咎于他人，就像亡国之君总会推出红颜祸水作为挡箭牌。
我长叹一声，“顾长风你就是个懦夫。”
他青筋暴起，“你说什么？你知道什么！”
“都怪你，要不是你，阿瑶怎么会不要我，我怎么会成这样，我可是天之骄子啊，我以后可是要做一国首辅的，可这一切都被你毁了！”
“他们都说我是个疯子，狼心狗肺，猪狗不如，呵，他们懂什么？我明明一直爱的都是你。”
他伸出手，轻轻抚过我的脸颊，引起阵阵颤栗。
我偏过头，“因为你无能，所以留不住你那秀才的名头，因为你趋炎附势，所以你会被一脚踢开，你真可笑。”
“闭嘴！”
他举起匕首，怒目圆睁，“既然我没法好过，那就给我陪葬吧！”
手起刀落，下一秒他被人一脚踹翻在地。
付瑶带着侍卫赶到为我松绑将我护在怀中，“你没事吧？”
我揉着手腕摇了摇头。
15.
顾长风因为故意杀人后半辈子都要在牢中度过了。
我看着他落魄的背影，又开始疯疯癫癫的模样，短短不过两个月，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见我来看他，他竟然短暂的清醒了片刻。
“枝枝，对不起，我真的错了。”
罕见的，竟然在他的眼中看见了些许泪花。
他蓬头垢面，手中还拿着半块长毛的窝窝头。
“是我鬼迷心窍，是我不该休了你，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泪水在他脸上冲出两条痕迹，滑稽又可笑。
我转身就走，没有一句话语。
一步，两步，三步......
下一秒，身后，顾长风咆哮怒骂的声音传来。
“慕枝！你就是一个荡妇，背着我在外面和别的男人有染别以为我不知道，成了官家小姐又怎样，还不是被我抛弃的一条狗！哈哈哈哈哈。”
“贱人！贱人！”
果然。
我快步离开，他的声音渐渐远去。
牢房外晴空万里，竟已经开始有了一丝暖意。
是春天要来了。
16.
付瑶说得对，永远都不要原谅曾经伤害过你的人，因为人心最是难测。
17.
我接手了爹爹的田庄铺子，开始学着打理家产。
儿时学的那些文墨好在没全部忘光，也算是井井有条。
这天我在庄子上查看收成，远远地有一小队人马经过。
旁人解释说是充军的苦力，都是些牢房里的犯人。
我粗略了扫了一圈，的确都带着镣铐。
“慕姑娘，听说今年您也要参加科考了？”
我收回视线，点了点头，“是啊，我朝并不反对女子为官，县城之女付瑶就是很好的例子。”
“那您一定要考个大官回来，我们庄上的百姓都指着您呢！”
在我没注意的地方，某个神情呆滞的犯人忽然停下，紧紧的盯着我。
“快点走，看什么看！”
下一秒鞭子抽打在身上，他才又抬起了脚步。
18.
我终归不是科考的料子，考了几年止步于童生，便放弃了。
倒是付瑶，她一路直上已经当起了女官。
她常常写信邀请我进京游玩，但都被我拒绝。
我想凭借自己的实力，将生意做到京城时再去好好欣赏京城盛景。
付瑶曾问我，她其实也算是利用了我，利用了我爹的权势，问我这样的她是不是很功利很让人生厌。
我奇怪于她怎会这么想呢？
男子借助家中世代托举好不容易走出来的路，为何女子这样做，甚至付出了更多的努力就要被骂被讨厌？
我不理解。
于是我告诉她：女子行走于世间本就艰难，你很厉害，做了很多男子都做不到的事。这不叫利用，这叫互相帮助。
她思索片刻，笑了，“那愿世间女子都能互相帮助。”
霎时田野上被风吹起了大片的蒲公英，一簇一簇随风飘扬。
我伸手想抓却从指缝间溜走。
我想，她们会的，会奔向更广阔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