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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日与蛊毒药剂相处,我对于药理医道也不算是全然不知。
我如今的身子,早已是虚弱无比,全靠着身体中被的蛊吊命。
所以那堪称酷刑的回春法子,虽让我疼的求死不能,可到底还是活了下来。
只是——生不如死罢了。
勉强清醒时,替我擦拭身子的青鸟正悄悄擦去眼角的泪,见到我醒来,她惊喜地轻呼,眼底的泪水却抑制不住的滚落了下来。
“傻丫头......”
我强笑着,擦去她眼角滚落的泪珠。
青鸟是自幼和我一同长大的丫鬟,即使在我被撵去苗疆后也依旧执拗的呆在府里等我回来。
这些年,她也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小姐,您的脸色......”
我有些怔愣地摸了摸自己的面颊,本该温润的面颊,此刻却凉的像是冬夜的雪。
哪怕没有铜镜,我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只怕难看到了极点。
“小姐,我去禀告侯爷,找府医为您诊治。”
青鸟急急地从床榻边起身,却被我一把拉住了袖口。
“青鸟,别去。”
我咽下喉头涌起的腥甜,半支起身子:
“侯爷他...不会答应的。”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
府医?
哪怕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只怕也救不回我这具腐朽的身子了。
况且,就算父亲知道了,只怕也只会让府医给我灌下续命的药,让我能活到嫁给安平王世子那天吧?
与其最后的日子还要被强压着灌药,我宁可安安静静地度过这最后一段日子。
春雨院里的炭火供应不足,被褥也远不如其他院落那般厚实。
青鸟冻的鼻头红红,可遭受了那五年的摧残,这样的待遇对我而言,已是难得的舒适了。
我垂下眼,苦笑一声,将手边的暖炉放在青鸟怀中。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青鸟的肚子不知咕咕叫了几次,送早膳的嬷嬷才姗姗来迟。
清粥小菜早已被冻出了冰茬,还散发着隐隐的酸臭味——也是难为了这些人,大冬天的还要将菜捂馊了送来。
青鸟气红了眼,刚准备冲出去找人理论,却被赶来的沈知意拦了个正着。
“妹妹,安平王府的聘礼送到了。”
“阿爹阿娘特意让我给你送来过目呢。”
沈知意一声正红的斗篷,身后跟着十数个仆从,摆足了侯府小姐的款。
她的语气虽是温和,可望向我的视线里,却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
“大小姐,何须和贱人多废话呢,您亲自来着,不是脏了您的贵足吗?”
“住嘴!”
沈知意装模作样地呵斥了身后的嬷嬷一声,转眼朝我挤出一抹高高在上的笑。
“妹妹可是未来的世子夫人,不可无礼。”
“快把聘雁拿过来,亲自让姐姐过目!”
这么快?
我有些茫然,心下却平静地像是一潭死水。
是了,我早该想到了。
父亲和母亲亲自接我回来,只是因为侯府势微,兄长在朝堂上也不得力,我才有机会能回到侯府,作为稳固权势的联姻工具。
被呈上来的聘雁却不似寻常大雁般温顺,反倒是尾羽暗淡,眼色发红,不断地挣扎着,浑身都散发着狂躁的气息。
那聘雁被送到眼前时,我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那熟悉的疼痛感几乎是在瞬间攀上我的身体,几乎让我当下便呕出一口血来。
可我骤然开始颤抖的身躯,似乎并未让她们发现异常,见我不肯挪动步子去瞧一瞧那聘雁,更是一步步逼到了我身前。
青鸟素来是个温懦的性子,又生性有些迷糊,可如今也察觉到我微微颤抖的身躯,急得慌忙要推开那聘雁。
此刻站出来挡在我身前,和最受侯府众人宠爱的沈知意对抗。
“贱婢,你敢冲撞大小姐!”
沈知意身边的嬷嬷快步上前,狠狠扇了青鸟一巴掌。
青鸟白净的小脸上一片红肿,可她只是倔强地伸手挡在我身前,不许那聘雁近我的身。
“这聘雁可是安平王侯府送来的,你一个奴婢怎么有资格沾染?”
沈知意的唇边的笑意不减,眼中的不耐之色却是越发明显。
她指尖颤了颤,那聘雁的竟是高昂着脖颈,发出了几声刺耳的尖叫,我颤抖着,浑身脱力,几乎整个人站立不稳。
那聘雁,显然是被动过手脚的,只怕她早已把蛊毒的药引子埋在了聘雁的身体内,想要以此引得我毒发。
“噗——”
我跌坐在地,呕出一口鲜血,青鸟慌得冒出了眼泪,冰冷的指尖透过薄薄的帕子,替我擦去唇角涌出的血迹。
“小姐!”
她流着眼泪,整张脸皱成了包子,那聘雁被端得越近,我颤抖的幅度便越大,饶是青鸟,也察觉到了不对。
她正欲将我搀扶起身,可那聘雁却忽然挣脱了束缚,直直朝着我的眼睛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