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边塞路上低贱的酒娘，却有一双可以预知未来的眼。
凉薄、真情，我统统看得清。
直到遇见了孟琼泽。
预知里，我遍体鳞伤。
可现实，他却将我一次次护在身后。
我认为，这是天命要我爱他。
可后来，我预知到自己同他决裂。
我本不信。
下一刻，却被他塞入了别人的花轿。
原来，预言并没有失误，只是我自己不愿相信罢了。
我逃回了边塞，重新做起了酒女。
却听说，春风得意的少年将军，独自在一日日的寻找中衰老。
可那与我无关。
我的预言里，不再有他。
我眯了眯眼。
恍惚间，看到一片刺眼的红。
一只手在我脑袋上揉了揉，声音带着宠溺。
“又看到什么了，这么认真。”
我低着头，没有半分玩笑意味的开口。
“看到你我决裂，永不相见。”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脑袋上的手顿了顿。
孟琼泽笑了笑，旋即轻声安慰。
“怎么会呢，今日便是你的册封礼，你不是一直期待着父女重聚吗？”
“如今圆梦了，便不要多想，徒增烦恼。”
我点了点头，提着沉重的衣摆拾级而上。
气派的大殿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按照礼制，我候在殿外等待传召。
孟琼泽守在我身旁，像从前一样，带给我力量。
可，庄严肃穆的大殿内忽然传来少女娇俏的声音。
穿着华丽的少女亲切的跑过来，拉住我的手。
唤了声皇姐。
无需多想，这就是孟琼泽曾数次向我提起的昭华公主沈冉。
她对着孟琼泽笑得灿烂，却无意识收紧了抱着我的手。
面上没有丝毫变化。
沈冉极为亲切的叫着我一声声皇姐。
不断诉说着她对我这个素未谋面的姐姐是如何的期待。
可话里话外，都在强调。
自己才是正宫嫡女。
而我，不过是一个边塞酒娘所生的乡野丫头。
片刻后，大殿内马上出来了几个太监。
殷勤的为这位公主扇风问安。
不舍得她受到一丝的辛苦。
而我，此时才被人想起。
一步步走到了金銮殿内。
生疏的下跪行礼。
轻轻抬眼，只能看见明黄
容辞。
即刻便要出发。
走之前，我拉住了他的手。
真诚的开口。
“你不会娶我的，是吗？”
他的神色忽然有些崩裂，强撑出一抹笑意。
“怎么会呢。”
“我答应过你，便不会变。”
“你是不是又预知到什么东西了，我告诉过你的，这个并不准确。”
他穿好朝服，急匆匆的向外走。
并不敢看向我的眼睛。
既是不准，那又为何恐惧。
“安心在家等我回来，等一切都过去了，我一定会娶你。”
他很早便知道了我预知的本领，却未同旁人说过。
从边塞回京都的路并不好走。
流寇难民无数。
好几次，危险来临时，透过他的眼眸。
我都预知到自己会被推出去挡刀受伤。
可他却一次次将我护在身后。
回到京都之前，我从未疑心过他。
孟琼泽一走便是两天，可我日日都能收到他递出来的手信。
只说是边关形势不好，一直留在宫中商议国事。
叫我安心在府内等候。
我虽心存疑虑，但始终守着将军府。
直到第三日，唢呐声响彻整个府邸。
粗壮的婆子闯进我的小院，将鲜红色的嫁衣套在我身上。
我蒙了，下意识反抗。
他们却告诉我，这是孟琼泽的安排。
没有满堂宾客，没有欢声笑语。
我被按在镜子前梳妆，簪上繁复的首饰。
只因为他们说。
“将军献策有功，向圣上求娶公主。”
“只不过目前边关告急，不宜太过奢靡，所以特地来接公主到皇宫成亲，以显殊
荣。”
婆子又断断续续说了许多礼仪、体统的事。
可我并未听懂多少。
生在边塞，娘从未教过我这些。
大红盖头遮住了我的视线，首饰压的我有些睁不开眼。
我没办法再预知到任何事。
在下人的搀扶下坐上花轿，一步步抬到皇宫。
眼前依旧是朦胧的红色。
我曾日夜期待着的父亲，坐在龙椅上。
不怒自威。
说出了我曾经便预知过的话。
赏我黄金千两、风光出嫁。
我怀着希冀，透过盖头看向了孟琼泽。
我如今，也要有家了。
或许预言，是真的不准确。

勾唇，佯装生气。
沉默的站在一旁。
沈冉的人设一向是温柔得体、善待下人。
此刻问题到了自己身上，反而不便伸手了。
只能憋着气，看我嫌弃的摸着衣裙。
最终还是孟琼泽出口替她解围。
话语中带着谴责。
“你这话重了。昭华一向不愿意计较这些。”
“想必是这些下人偷奸耍滑。”
他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屏退了太监。
又将自己的玉佩给了我。
“这是我的贴身之物，你可以随时拿着它去钱庄，拿着钱多买一些衣服。”
一碗水端的很平。
问题，看似被解决了。
我满不在意的把玩着玉佩。
正要离开时，便听到沈冉酸溜溜的声音。
“皇姐毕竟在边塞长大，却是应该多添置些，不然出去了是要惹人笑话的。”
我点点头，十分赞同她的话。
“是啊，确实是要好好买一些。不过放心，既然妹妹叫了我一声皇姐，我必然会
多多照拂的。”
衣裙上的珍珠恰巧被我踩掉一粒。
我温柔浅笑。
“必不会让妹妹活得如此小心谨慎，穿此等衣裙。”
孟琼泽还想再说些什么，我却早已走出去好几步。
丝毫没有等他的意思。
坐到马车上时，他才小心的同我解释。
“我一向将昭华当作妹妹，她年岁尚幼皇后娘娘便薨逝，皇上格外宠爱她。脾气
自然是骄纵一些的。”
可我的娘亲，也未曾陪我多年。
他的手扣上了我的手背，轻拍。
“你不必同她生气。”
他喟叹一声，像是感概。
“我们宁乐如今也是公主了，日后也一定会幸福的。”
宁乐，安宁喜乐。
可，真的是这样吗？
透过他的眼睛，我看到沈冉靠在他怀中。
泪眼朦胧。
兄妹，也会这般亲密吗？
沈冉忽地病了。
病的毫无预兆，却又那么巧合。
来自边塞的战马飞驰在皇城之时，她恰巧一病不起。
我前去探望，却被孟琼泽阻拦。
神色严厉。
说怕沈冉过了病气给我。
可他明明同沈冉，吻的难舍难分。
皇帝口谕，召孟琼泽进宫商议边军大事。
作为朝堂战功赫赫的少年将军，他义不
色的衣袍。
可我依旧感觉不安。
原来娘亲爱上的，便是天下的九五至尊。
他轻轻抬了抬手，让我平身。
在看到我脸的一刹那，面上的怀念不似作假。
“真是像极了。”
他轻轻抚了下我的头，带着独属于父亲的慈祥。
“这么多年，辛苦你了。以前的事情不必再提，朕便封你为宁乐公主。”
他意味深长的看向我。
我透过他的眼，看到未来的他对我说。
“赐下宁乐黄金千两算作嫁妆，一定要她风风光光的出嫁。”
是的，我有一双眼。
可以短暂的预知未来。
册封大典并不繁复，甚至是有些简单。
典礼结束后，沈冉装作生气的站到我面前。
对着一个老太监指桑骂槐。
“你们是怎么做的事，怎么拿我当初的公主朝服改了给皇姐，简直太荒唐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姐不受宠呢！”
她摸了摸我腰间有些粗糙的盘凤，表情有些无辜。
“委屈皇姐了。”
我将目光投向孟琼泽，想看看他的态度。
因为自从沈冉一出现，他的目光宠溺又缠绵。
仿佛饱含着万千柔情。
我知道，他们的关系绝对不一般。
本来，我是可以躲开沈冉出宫的。
可我偏偏要慢些走，看看孟琼泽的态度。
他嗔怪的看了沈冉一眼，向我解释。
“昭华心直口快惯了，你不要和她计较才好。”
他用手指戳了戳沈冉的额头。
“她啊，小孩子脾气，惯会替别人不平。”
沈冉吐了吐舌头，明明一个已经到了适宜出嫁年龄的公主。
偏偏一副幼儿作态。
我看了看一旁脸上也没有一点惶恐之色的太监。
蓦的笑了。
一巴掌扇过去，清脆响亮。
“从前我在边塞开酒肆时，也没少见过富贵人家的小姐们，个个都是绫罗绸缎贵
气逼人。”
我指着身上明显被改过的朝服，厉声呵斥。
“是谁给你们的胆子这么糊弄昭华公主，那么粗糙的布料还给她做过朝服，你
们当真是不重视。”
沈冉委屈的瞪大了眼，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为我做好的陷阱。
如今反倒是成了自己不受重视了。
我暗自
否则他如何会求娶我。
我羞怯的低头，等着他靠近。
下一刻，却有一双粗糙的手紧紧抓住了我。
“多谢天子恩典，我即刻便带着嫡公主出发，想必父王一定十分欣喜。”
“罗夜和天朝的友谊必定万古长存。”
这一刻，我的脑袋里什么都没有。
我并不是嫡公主。
只觉得仿佛被重物砸过，失去了思考能力。
罗夜？前阵子进犯的部族。
不是边关告急吗？怎么如今又要言和。
良久，我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我的新郎，不是孟琼泽。
而是罗夜年愈七十的国君，一个可以当我祖父的老头。
大殿外，忽然响彻百官的恭祝声。
礼钟声声，仿佛在催我快些走。
自称罗夜太子的男人抓着我向外面走。
强横的力道不容拒绝。
我用另一只手掀起了盖头，就看到沈冉伏在孟琼泽怀里垂泪。
好不可怜。
孟琼泽神色复杂的看向我。
眼眸中有愧疚、不舍。
偏偏没有后悔。
沈冉虚弱委屈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
“都怪我，要不是我身体太弱，皇姐就不用去了。”
她强撑着瘦弱的手臂，从孟琼泽怀中挣扎着起身。
下一刻又失力倒下。
被孟琼泽稳稳接住。
明明此时万般狼狈的是我，可她却更像是可怜人。
用带着哭腔的嗓音对着孟琼泽道歉。
“对不起琼泽哥，是昭华不争气，害得你和皇姐分别。就让昭华去吧，哪怕死了
我也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