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的命运。
临出发前，我哀求背着我上轿的贾宣。
「哥哥，能不能给我一盒福寿膏？」
父母和贾明珠都没有来送我。
贾宣其实也不想来。
只不过北戎风俗，新娘必须由哥哥背着送上轿。
贾宣不敢违逆，背起我后快步走到轿边，又迅速将我扔进轿中。
——像扔一袋垃圾。
「去便去，你又想横生什么枝节？」
贾宣一脸的不高兴。
「福寿膏，那可是贵价货，要一两银子呢！」
贾家豪富，每日光吃食就要花费百两。
我无心与他争辩，只是苦苦哀求。
此去北戎，我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
福寿膏，点燃闻之欲醉，能舒缓身心。
可吞下，就是穿肠烂肚的毒药。
——我宁愿死在福寿膏下，也不愿被脱脱折磨。
可不论我怎么哀求，贾宣都置之不理。
他一把扯下轿帘，高声道：
「走走走，启程吧——」
路边围着一群看热闹的，纷纷大喊。
「贾府嫁女是大喜事，公子不散点喜钱吗？」
他们吵吵嚷嚷，堵着轿子不让走。
贾宣无奈，随手掏出一把东西扔了出去。
「拿走拿走，别误了时辰。
这丧门星，临走，还要让老子破财。」
他骂骂咧咧，渐渐远去。
一枚闪闪发光的东西滚到了轿帘下。
我低头一看。
那是一个银角子。
——五两。
「还站在那里发什么呆？
快过来！」
我默不作声，拿起手中的流光裙，将它撑在衣架上。
「妹妹，这明蕊香是我千辛万苦从胡商那买来的。
听说王子最喜欢这种熏香。
把你的流光裙放在这里熏上一天一夜。
后日的春日宴，你定会大放异彩！
相信我——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从王子的贴身近
被脱脱绑在木桩上，割了整整千刀。
因为在他眼中，妇人之身，已是污浊。
只有放尽全身鲜血，才能洗涤罪孽。
我狠狠地掐了掐大腿，才将自己从前世记忆中唤回。
我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画像，握在手心，向花园走去。
「明月，谢谢你。
这画像，我会让匠人们复刻千份，挂满相府花园。
我要让明日来赴宴的人都知道。
贾府明月就是我最心爱的未婚妻。」
我故作羞涩地低下了头，掩去嘴角的狞笑。
我一点都不担心春日宴上脱脱会看到我的画像。
因为挂满全花园的只会是贾明珠的画像。
贾明珠是个聪明人。
我只是找人在她面前讲了个故事。
前朝四品县令之女为了攀附当朝太子，命人画了自己的画像。
复刻千份，挂在金明池边的青竹园中。
太子莅临，见千杆翠竹中处处掩映着红衣绝色女郎。
或颦或笑，仪态万千。
他立刻就被迷倒了，费劲心力找到了这名女子，册封为正妃。
贾明珠既想效仿那位小官之女攀附脱脱，又想借徐舒然的手羞辱于我。
于是便想出了这个一石二鸟的办法。
见徐舒然兴高采烈地拿着我的画像向外奔去，假山阴影处一个窈窕身影也满足地抽身离开。
我在月色下，展开双臂，高声笑了起来。
我的三日谋划，至此——终于圆满。
第一日，高升茶楼。
贾夫人推波助澜捧红的明珠传，让贾明珠的名字入了脱脱的耳。
第二日，香料铺。
贾宣高价买来的明蕊香，让脱脱将贾明珠视为他的猎物。
第三日，宰相府。
美人名，美人香，加上徐舒然亲手张贴的美人脸，会让脱脱下定决心，选贾明珠为妃。
我抬头看向天空中的点点星子。
春日宴，快些来吧。
贾明珠，贾夫人
高门贵女，又有哪个没有见过？
他是故意的。
我瞄了眼墙角站着的两个人。
那是专门负责写戏本子的先生。
他们瞪大双眼，一边凝神看着我们，一边下笔如飞，在纸上写着什么。
我一脸委屈地低下头，朝着他们微微侧过身子。
好让他们更清楚地看到我脸上的泪水和无措拧动着裙角的手指。
谢老板，这出戏你可要好好写，好好唱。
千万别辜负我花了千金特意给你找来的这两位先生。
——脱脱虽粗鄙，却爱听戏。
明日他进京第一站，就是这高升茶楼。
谢老板的戏班子果然藏龙卧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新戏便出炉了。
「看，明珠传又出新本子了。」
「好极了，不知道这次那位不学无术的真千金又会闹出什么笑话？！」
锣声一响，好戏开场。
「大小姐，别跟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一般见识。」
「大小姐？！」
扮演谢老板的丑角瞪起双眼，失惊打怪地大喊：
「哎呀，小的竟长了双狗眼。
没看出来这位是府上的大小姐！
大小姐，实在对不住。
小的这里有一块玉佩，就送给大小姐权当赔罪了。」
他作出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不停地擦着额上的汗水。
形容滑稽，惹得茶楼里的客人纷纷笑出了声。
「这怎么能怪老板呢？你看那大小姐，也太不像样了吧！」
台上，扮成大小姐的那旦角衣衫粗陋，样貌平平，一脸畏缩地站在一边。
衬得旁边那个为她打抱不平的丫鬟都如天仙下凡。
更别提远处袅袅走来的那个华贵典雅的美人儿了。
「我姐姐是深闺贵女，老板您不识得也分属平常。
姐姐心胸宽广，必然不会介意。
姐姐，好戏就要开场了，快随我上楼吧。」
「看看，小桃红这扮的才叫大家小姐。

是上京最窝囊的真千金。
白天，我是假千金的梳头婢。
为她梳髻画眉，让她美貌冠绝同侪。
自己却不事修饰泯于众人。
晚上，我是她的绣娘。
为她缝制华服，让她穿戴一新舞文弄墨名扬于人前。
自己却无暇他顾，琴棋书画，样样不会。
父母兄长将她捧在手心，就连我的未婚夫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我却毫不在意，整日唯唯诺诺，任她驱使。
最后，就连对我忠心耿耿的丫鬟小娟都满腹怨气，恨铁不成钢。
「小姐，为什么你要任由她偷走你的人生？！」
我笑了笑，继续为假千金缝制春日宴上要穿的流光裙。
小娟她不知道，三日后，北戎王子脱脱就要去春日宴上选妃了。
——王子爱美色，更爱杀妻取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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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夫人，贾小姐，二位里面请。」
不出意外，我又被高升茶楼的谢老板拦在了包厢外。
他朝我微笑，客气又傲慢。
「这位姑娘，粗使下人——去那儿。」
他指了指远处一个装饰粗陋的房间。
里面灰扑扑的，阴暗潮湿。
「大胆，竟敢让我们去那儿！」
小娟叉腰上前，义愤填膺。
谢老板的眼睛在她裙边精致的玉佩上一扫而过，立刻换了一副脸色。
「姑娘，您是贾小姐的贴身女侍吧。
小的怠慢了，您里边请。」
小娟冷哼一声，怒骂道：
「你知道这位是谁吗？
竟敢让她去那种地方？！」
谢老板似乎被她的气势所压，唯唯诺诺道：
「不知这位是——」
我垂下了眼睛。
谢老板自然是认得我的。
高升茶楼名字叫茶楼，但最出名的是他们自己的戏班子。
不但唱腔一绝，还会自己填词写新戏。
上京豪门富户，他们哪家没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