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从灰蒙蒙的天空倾泻而下，砸在教室的窗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
夏桑旬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在起雾的窗面上画着圈。
水汽在她的指腹下凝结成细小的水珠，顺着玻璃滑落，像某种无声的眼泪。
“夏至不是应该很热吗？”
她盯着窗外被雨水打湿的操场，心里默默想着。
“为什么今天会下雨？”
“难道……老天爷也讨厌‘小宝’？”
这个念头让她轻轻撇了撇嘴。
“小宝”不是她的名字。
至少，不全是。
那是爷爷奶奶心情好时随口叫的称呼——心情不好时，他们会用更刺耳的词代替。
但无论如何，那都不是她的“名字”。
放学后，雨势渐大。
夏桑旬站在教学楼屋檐下，犹豫着要不要冲进雨里。
她没有伞，校服外套己经被雨水打湿了一半，黏糊糊地贴在手臂上。
就在这时，巷子里传来一阵嘈杂。
她转头看去——几个男生扭打在一起。
准确地说，是一个高挑的男生，正单手揪着另一个胖子的衣领，将他狠狠按在墙上。
夏桑旬眯起眼。
第一眼，她注意到的是那个打人的男生。
他侧脸的轮廓锋利得像刀削，下颌线条紧绷，睫毛上沾着雨水，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
像小说里的男主角。
第二眼，她才认出那个被按在墙上的人——是刘志鹏。
——上学期往她课桌里塞过死蟑螂的刘志鹏。
——上周在走廊故意撞翻她作业本的刘志鹏。
夏桑旬眨了眨眼，心里莫名升起一丝快意。
活该。
但她很快又皱起眉。
那个男生……会不会吃亏？
虽然刘志鹏现在被按着打，但他那群跟班可不是吃素的。
她犹豫了一秒，然后转身跑向保安亭。
保安正在打盹，被她的拍窗声惊醒。
“叔叔！”
夏桑旬指着巷子的方向，“那边有人在打架！
好几个人打一个！”
老保安揉了揉眼睛，慢吞吞地站起身：“又是学生闹着玩吧……不是！”
她加重语气，“有人流血了！
再不去要出事了！”
保安这才抄起警棍，晃晃悠悠地往巷子走去。
夏桑旬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
——她没撒谎。
——刘志鹏确实该打，但那个男生不该吃亏。
她转身离开，没再看巷子里的情况。
雨渐渐小了。
……夏桑旬走在回家的路上，踩着积水，听着“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她不知道那个男生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但当她经过巷口时，余光瞥见一个高挑的身影弯腰捡起书包，转身离开。
他的校服被雨水打湿，贴在背上，勾勒出清晰的肩胛骨轮廓。
夏桑旬的脚步顿了顿。
——她没看清他的脸。
——但她记住了那个背影。
回到家，夏桑旬轻手轻脚地溜进储物间。
她从饼干盒底层摸出那台老式录音机，按下播放键。
沙沙的电流声过后，录音里传来一男一女的笑声。
“小宝，看这里——我们小宝真可爱，是不是呀？”
声音温柔得近乎虚假。
夏桑旬抱紧膝盖，静静地听着。
她知道这是假的。
这盘录音带里的“爸爸妈妈”，根本不是她的父母。
爷爷奶奶早就告诉过她——她的亲生父母在她出生前就离开了，这些录音，不过是他们提前找人录制的“家庭影像”，用来应付外人的目光。
可是……可是她还是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听。
因为这是她唯一能听到的，有人叫她“小宝”的声音。
哪怕……那只是演技。
3个小时前网吧外的雨（顾焕雁视角）20:47 蓝鱼网吧门口顾焕雁推开网吧玻璃门时，雨己经下得很大了。
他抖了抖湿漉漉的卫衣帽子，摸出手机看了眼搜索记录：”父母离婚 子女财产保障“”16岁能否选择监护人“真可笑。
他盯着屏幕上冰冷的法律条文想。
父亲带着新欢去马尔代夫度假，母亲忙着和情夫筹备新公司，而他——顾家独子，在离家三十公里的破网吧查怎么分家产。
"哟，这不顾少爷吗？
"身后传来黏腻的笑声。
顾焕雁回头，看见西五个混混堵在巷口。
为首的黄毛叼着烟，正是上个月被他爸开除的司机儿子。
"听说你妈跟野男人跑啦？
"黄毛弹着烟灰，"你爸更绝，首接给你找了个十八岁的后妈？
"雨水顺着顾焕雁的睫毛往下滴。
他想起今早律师的话：”你父母签了协议，谁要抚养权，谁就放弃公司股权“。
所以没人要他。
"让开。
"他说。
黄毛突然拽住他背包带："装什么装？
你爸妈都不要的——"顾焕雁的拳头比思维更快。
20:55巷战后脑勺撞在墙上时，顾焕雁听见书包里笔记本电脑碎裂的声音。
这台价值三万块的顶配MacBook，是父亲去年生日随手扔给他的。
就像随手扔给他一个破碎的家。
"你爸睡那18岁的小嫩模时候.."黄毛（刘志鹏）揪着他头发往墙上撞，"怎么不想想今天？
"顾焕雁尝到嘴里的铁锈味。
真奇怪，他居然在数对方用了多少种脏话骂他父母——母亲被形容成"倒贴的老女人"，父亲则是"管不住下半身的牲口"。
精准得让他想鼓掌。
他摸到墙角半截砖头时，听见一声清亮的喊叫："保安叔叔！
这边有人持刀抢劫！
"所有人都愣住了。
巷子口站着个穿三中校服的女生，正拼命挥手。
她没打伞，整个人湿得像只落汤鸡，却把书包举在头顶当盾牌。
黄毛咒骂着松开手。
21:00 保安亭·雨夜保安的警棍重重砸在铁皮桌上，震得登记簿的页角微微颤动。
"姓名！
""顾焕雁。
""学校！
""静水中学。
"老保安的手电筒光柱猛地一抖。
静水中学——全市最负盛名的重点中学，以百年银杏和升学率闻名。
那里的学生走路都带着书卷气，连校服扣子都系到最上面一颗。
而眼前这个少年，白衬衫领口沾着血，袖口卷起露出手臂上新鲜的擦伤，嘴角的淤青在冷白灯光下泛着紫，却仍保持着一种近乎傲慢的平静。
"静水的？
"保安嗤笑，"你们学校不是连课间操都要求背诵《论语》吗？
怎么，校规允许学生打架了？
"顾焕雁抬起眼皮。
"校规第七章第西条，"他的声音像浸了冰的金属，"‘正当防卫不在此限’。
"21:05 年轻警察翻着平板电脑突然挑眉："顾焕雁？
静水建校七十年来唯一有斗殴记录的学生？
"屏幕上的档案照片里，穿着笔挺校服的少年站在荣誉墙前，胸前别着"全国物理竞赛特等奖"的徽章。
而紧挨着的处分通知上，鲜红的印章盖着：聚众斗殴 留校察看。
"上学期把体校西个男生送进急诊的就是你吧？
"警察用笔尖戳着屏幕，"听说你父亲给学校捐了个天文台才压下来的？
"顾焕雁解开袖扣，露出手腕上淡色的疤痕。
"正当防卫。
"他指向档案最下方的小字，"监控显示对方先持械。
"疤痕在灯光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泽，像某种精密仪器上的裂纹。
21:10 "静水年级第一会不懂？
"警察将平板转向他，监控画面定格在巷战结束后的三分钟。
"正当防卫需要第一时间报警。
"警察敲了敲屏幕，"而你——"画面里，顾焕雁正靠在墙边，低头检查手臂的擦伤。
随后，他从书包里取出手机，拨打了110。
"我报了警。
"顾焕雁的声音平静，"通话记录可以证明。
"警察皱眉："但你等了整整三分钟。
""《刑事诉讼法》第八十二条。
"顾焕雁抬眼，"正当防卫的认定，不以报警快慢为标准，而以是否具备紧迫性为前提。
"他指向监控画面的一角——黄毛的同伙正从地上捡起半截钢管。
"当时仍有即时危险。
"顾焕雁说，"优先确保自身安全，是合理选择。
"他低头整理袖口，遮住了手腕上那道淡色的疤。
保安亭突然安静得只剩雨声。
老保安张了张嘴，最终只憋出一句："你们静水...现在还教这个？
"21:21胆小鬼的踪迹雨幕中，顾焕雁瞥见巷口一闪而过的身影。
那个喊来保安的女生正蹑手蹑脚往后缩，校服外套湿漉漉地裹在身上，像只偷溜进狼窝的兔子。
胆小鬼。
他在心里冷笑，却看见她逃跑时掉落的学生卡。
[众县三中 初三二班 夏桑旬]照片上的女孩抿着嘴笑，眼睛弯成两道小月牙。
翻转卡片，背面用荧光笔涂了颗歪歪扭扭的星星，旁边写着：”捡到请还我 请你吃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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