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红绸裹着廊柱,金盏碰着银碟。我端坐在梳妆台前,凤冠上的珍珠晃得人眼晕。
侍女莲心在我身边来回踱步:“小姐,吉时快到了,状元郎那边……”我抬手按住盖头。
“他来不了。”我不带任何情绪地说。话音刚落,前厅就传来一阵骚动。我不用看也知道,
是萧逸来了。不是来拜堂的。是来演那场“舍妻救美”的戏码。前世就是这样,
萧逸一身喜服染着风尘,在满座宾客面前,说他的“婉妹”意外流产,此刻危在旦夕。
说他不能为了新婚,将她人的性命置之不顾,求我父亲暂缓婚礼,说待苏婉好转,
必亲自登门赔罪。前世的我被爱情冲昏了头,觉得他做什么都是对的。“青青,委屈你了。
”父亲的声音带着隐忍的怒火,我知道,他看见萧逸那副样子了。我轻轻挣开父亲的手,
往前走了两步。红盖头还没掀,我却精准地朝着萧逸的方向。“萧状元。”我的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传遍了寂静的前厅,“听闻苏姑娘流产,你心急如焚,我本不该多言。
”萧逸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顿了顿才开口,语气带着惯有的清高:“沈小姐明事理,
待婉妹安好,我……”“但我问你。”我不等他说完,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
“新郎心系外室,以孕事为由暂缓婚礼,此婚本就不义,你还要拖到何时?
”“哗——”宾客席上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萧逸的脸瞬间涨红,又青又白:“沈小姐!
休得胡言!婉妹她……”“我胡言?”我猛地抬手,掀开了头上的红盖头。
我扫过满座惊愕的宾客,目光最后定格在萧逸煞白的脸上,
字字清晰如刀:“你口口声声说苏姑娘危在旦夕,要去照料,我岂能阻拦?”“青青!
”父亲急了,低声喝止,“不可!”我知道他急什么。丞相府的独女,在大婚之日主动退婚,
传出去就是天大的笑话,还会被人说恃宠而骄,容不下丈夫的“旧爱”。萧逸也反应过来了,
立刻换上一副委屈的模样,对着宾客拱手:“诸位同僚,并非我萧逸负心,
实在是婉妹……”“只是!”我话锋一转,声音里满是傲气与不屑,“我沈青青出身丞相府,
被家人捧在手心长大,从来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我对着满座宾客拱手,
姿态磊落:“诸位请看,萧状元救人心切,本是美事,我若执意要他留下拜堂,
反倒成了不通情理的妒妇!”“可我沈青青,更不做那独守空闺的望夫石!
”我转头看向萧逸,眼神里没有半分留恋:“这门婚事,从今日起,解了!
”“你尽管去照料你的苏姑娘,我沈家的女儿,不缺人疼,更不缺一个心不在此的丈夫!
”这番话掷地有声,前厅里静得能听见针掉在地上的声音。刚才还在窃窃私语的宾客,
此刻看向我的眼神全变了——有惊讶,有佩服,更有对萧逸的隐晦指责。我把退婚的理由,
牢牢绑在“体谅萧逸救人心切”上,既解了婚约,又没丢丞相府的颜面。反倒是萧逸,
站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想发作又找不到由头——毕竟我这话里话外,都在“体谅”他。
父亲站在我身后,原本紧绷的肩膀悄悄放松,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那是无声的支持。
我看着萧逸狼狈的模样,心里没有半分波澜,只有复仇的火焰在燃烧。萧逸,苏婉。
前世你们害我惨死,害沈家被灭门,既然我重生,我定要让你们付出血的代价!
2萧逸铁青着脸甩袖离去,宾客们也识趣地陆续告辞,前厅的红绸转眼就被撤得干净。
我刚踏进书房,就见父亲把奏折拍在案上,砚台里的墨汁溅得满纸都是。“逆子!
简直是逆子!”父亲胡须发抖,指着门外骂,“新科状元又如何?敢这般羞辱我沈家女儿,
我必让他身败名裂!”书童捧着拟好的奏折战战兢兢站在一旁,
宣纸顶端“弹劾新科状元萧逸失德”几个字格外扎眼。我心头一紧,
前世就是父亲此刻怒极弹劾,反倒被萧逸恩师抓住由头,扣上“权臣打压寒门新秀”的帽子,
让圣心渐冷。“父亲!”我抢在书童递奏折前跪了下去,膝盖砸在青石板上生疼,
却不敢有半分犹豫,“万万不可!”父亲猛地回头,眼中怒火更盛:“青青你起来!
为父知道你委屈,这口气必须出!”“女儿不是要忍气吞声!”我膝行两步,
抬头直视父亲的眼睛,声音掷地有声,“只是此时弹劾,得不偿失!”父亲愣住了,
显然没料到我会这般说。我趁热打铁,字字清晰:“萧逸是今科状元,陛下亲点的!
前日御花园赐宴,陛下还夸他寒门出贵子,是天下读书人的表率!”“您此刻弹劾他,
外人只会说您仗着丞相权势,容不得女儿受半分委屈,故意打压新秀!
”“到时候萧逸恩师再煽风点火,陛下猜忌之心一起,沈家百年基业,难道要毁在这口气上?
”父亲的手慢慢攥紧,指节发白,却没再骂出声。父亲眉头紧锁,
走到我面前扶起我:“那依你之见?”我站直身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今日他能为苏婉暂缓婚礼,明日就能为苏婉争名分、抢利益!苏婉绝不会满足于做外室,
迟早会闹出更大的事!”“到时候他失德在前,把柄握在我们手里,您再弹劾他,
不仅名正言顺,陛下也只会觉得您是清理朝堂败类,何乐而不为?”我从袖中摸出帕子,
擦了擦父亲溅到手上的墨汁:“父亲,女儿知道您心疼我。但报仇不是一时痛快,
要的是斩草除根!”“现在让他得意几日,女儿能让他永无翻身之日!”父亲沉默了许久,
终于长叹一声,拿起案上的奏折,撕了个粉碎。“好!就听你的!”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眼中满是欣慰,“我女儿长大了,比为父想得更周全。”我垂下眼帘。萧逸,这只是开始。
你和苏婉欠我的,欠沈家的,我会慢慢算。先让你们好好享受这虚假的“深情”,
等着那颗雷,炸得你们粉身碎骨!3从书房出来,我立刻叫来了心腹晚晴。
这丫头是母亲生前留给我的,忠心耿耿,手脚也利落,最关键的是,
她老家和苏婉的籍贯沾着点边,口音能蒙混过关。“晚晴,
”我将一个装着笋干和腊肉的食盒塞到她手里,声音压得极低,“你去城东那处宅院,
找苏婉的贴身丫鬟春桃。”晚晴眼神一凛:“小姐是要查……”“萧逸不孕。
”我直接戳破关键,看着晚晴震惊的表情,继续道,“苏婉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萧逸的 。
”晚晴瞬间明白了:“小姐是要我从春桃嘴里套出孩子父亲的信息?”“没错。”我点头,
细细叮嘱,“你就说你是苏婉母亲同乡的侄女,受长辈所托送家乡特产。
春桃是苏婉从老家带出来的,对同乡会少些戒心。”我从首饰盒里摸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元宝,
放在晚晴手心:“这是利诱。但光有利不够,还要有胁。”“你跟春桃说,苏婉若是事发,
她作为贴身丫鬟,要么被苏婉灭口顶罪,要么被官府问斩,横竖都是死路一条。
”“但若是她肯说实话,丞相府能保她性命,这五十两银子够她远走他乡,
买几亩薄田安稳过一辈子。”晚晴握紧银元宝,眼神坚定:“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办妥!
”看着晚晴离去的背影,我捏紧了袖口的帕子。前世我婚后3年未孕,
被萧逸母亲骂是个不下蛋的鸡。经多方求医,才知是萧逸的原因,可惜碍于他的面子,
始终未能告知他真相,只是默默帮他调理。这一世,我要亲手把这层遮羞布撕下来!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我在院子里踱来踱去,莲心端来的茶凉了三次都没动。直到黄昏时分,
晚晴才急匆匆地回来,脸上带着喜色。“小姐,成了!”晚晴压低声音,
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春桃全招了!苏婉想凭着孩子进入萧家,
可惜二人无媒苟合许久也未怀孕。三个月前,苏婉让她去城外破庙找了个流浪汉,
给了那汉子五两银子,让他……”我接过纸条,
上面写着流浪汉的姓名“王二”和住址——城外破庙旁的草棚。字迹歪歪扭扭,
是春桃亲笔写的供词,末尾还按了手印。“春桃呢?”我追问。“奴婢已经按小姐的吩咐,
让她换上粗布衣服,从后门送出城了,安排在城郊的农户家暂住,等这事了了再让她远走。
”晚晴答道,“春桃说,苏婉这几日正缠着萧逸取她。”我冷笑一声,苏婉的算盘打得真响。
可惜,她没算到我会重生,更没算到我会知道萧逸不孕的秘密。“备车,去城外。”我起身,
眸中寒光乍现,“王二这个人,必须拿到他的亲笔供词。”马车在破庙旁停下,
一股酸臭味扑面而来。草棚里蜷缩着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正是王二。他见我们穿着体面,
吓得连忙缩到角落,以为是来要债的。“王二,”我让晚晴把一锭银子放在他面前,
“我问你,三个月前,是不是有个穿绿衣的丫鬟找过你,给了你五两银子,让你做一件事?
”王二眼神闪烁,支支吾吾不肯承认。“你别急着否认。”我拿出春桃的供词,
“春桃已经全招了,你若是说实话,这五十两银子就是你的,还能给你找个活计安稳过日子。
”“可你要是敢撒谎,”我话锋一转,冷冷的说,“我就回去散播消息,
苏婉怀的孩子就是你的,要你觉得你能活过今晚?就算她不杀你,丞相府要办你,
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王二脸色瞬间惨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夫人饶命!我说!我说!
”他哆哆嗦嗦地交代了全过程,和春桃的供词分毫不差。末了,我让书吏把他的话记录下来,
逼他按了手印。拿着两份供词,我站在破庙外,看着天边的晚霞。萧逸,苏婉。
4拿着两份供词回府时,街角议论纷纷。“看见没?那是丞相府的马车!
听说他家小姐留不住状元郎,大婚之日被甩了!”“可不是嘛!
我昨儿还听见吏部的小吏编段子,说‘丞相女貌赛天仙,不及外室一声怜’!
”晚晴气得要停车理论,被我拦住了。掀开车帘,能看见百姓们躲在墙角指指点点。“莲心,
晚晴,”我放下车帘,声音斩钉截铁,“去取我那套石榴红的褙子,再备上二百两碎银,
随我去醉仙楼!”莲心惊呼:“小姐!醉仙楼是全城最热闹的地方,
现在去岂不是要被人指指点点?”“要的就是这份热闹。”我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躲着只会让人觉得我心虚,今日我就要让全城人看看,我沈青青到底是不是输家!
”半个时辰后,我身着艳色褙子,头戴赤金点翠簪,在侍女搀扶下走进醉仙楼。
喧闹的大堂瞬间安静,所有目光都齐刷刷射过来,有惊讶,有嘲讽,还有看热闹的好奇。
“哟,这不是丞相府的小姐吗?”邻桌一个尖嘴猴腮的食客阴阳怪气地开口。
“被退婚了还这么高调,是怕全城的人都不知道呀!”哄堂大笑声里,莲心气得脸都白了,
要上前理论。我按住她的手,慢悠悠走到那食客桌前,拎起桌上的茶壶给他添了杯茶。
“这位公子,”我笑意盈盈,声音却清晰地传遍大堂,“萧状元为救生命垂危的苏姑娘,
在大婚之日暂缓婚礼,这事你知道吧?”食客愣了愣,梗着脖子道:“知道又如何?!
”“那婚约是我主动要解的!萧状元要护着他的心上人,我成全他!可我沈家门第清白,
容不下三心二意之人,这难道有错?”那食客被我说得哑口无言,涨红了脸想反驳,
却被旁边的同伴拽了拽——谁都知道丞相府的权势,真把我惹急了没好果子吃。我不再理他,
径直走到二楼靠窗的雅座,高声吩咐店小二:“把你们这儿的招牌菜都上一遍!
松鼠鳜鱼、佛跳墙、水晶肘子,再来一壶女儿红!”我的大方阔绰让大堂再次沸腾。正吃着,
楼下传来说书先生拍醒木的声音:“话说那新科状元萧逸,与外室苏婉情投意合,
却被丞相强逼联姻,大婚之日……”不用想也知道,又是编排我的段子。晚晴刚要下楼,
我使了个眼色,让她把一锭五十两的银子用帕子包好,送了过去。说书先生摸到银子,
眼睛都亮了,借着翻话本的功夫,偷偷抬眼看向我。我端起茶杯,对着他遥遥一敬,
用口型说了“明辨是非”四个字。说书先生何等精明,立刻心领神会,
清了清嗓子重新开讲:“列位客官,方才那段说得不全!今日咱换个新鲜的,
讲讲那丞相府千金沈青青的故事!”“那沈小姐自幼饱读诗书,明辨是非。大婚之日,
见状元郎心系重伤外室,非但不恼,反倒体谅其救人心切,主动提出解除婚约!
”“不像那等扭捏女子,为了男人要死要活……”随着说书先生绘声绘色的讲述,
大堂里的风向变了。“原来如此!是沈小姐主动退的婚啊!”“换我我也退!
凭啥要留着心不在这儿的男人?”“这沈小姐有骨气!
比那些只会哭哭啼啼的闺阁女子强多了!”我听着楼下的议论,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晚晴凑过来低声道:“小姐,其他几家酒楼的说书先生,奴婢也让人送了银子,不出明日,
全城都会传开的。”我笑着点头,目光无意间扫过三楼雅间,
看见一道青衫身影正凭栏看着我,手中把玩着一枚玉扳指。见我看来,他还举了举杯,
眼底带着几分欣赏。我愣了愣,那人眉眼俊朗,气质洒脱,倒不像寻常的纨绔子弟。
“那是谁?”我问晚晴。“回小姐,那是尚书府的顾公子,顾砚之。”晚晴答道,
“听说他不爱读书,就爱研究美食,开了好几家酒楼,被那些酸秀才骂成‘不务正业’。
”顾砚之……我默念着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些耳熟。前世似乎听人提过,
说他有一家私房菜馆,菜色天下一绝,只是我那时满心都是萧逸,从未在意过。正想着,
顾砚之笑着下楼,走到我桌前拱手:“沈小姐好气度!方才一番话,说得真是大快人心!
在下顾砚之,敬小姐一杯!”我起身回礼,刚要开口,就听见楼下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5萧逸穿着一身月白锦袍,扶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苏婉走了进来。苏婉一看见我,
就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声音柔得发腻:“姐姐,你怎么在这儿?这儿人多眼杂,
要是被人说闲话,岂不是坏了姐姐的名声?”我端着酒杯的手一顿,
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来得正好。刚扭转的名声,正好用你们再巩固巩固。
“妹妹倒是有心了。”我放下酒杯,指尖摩挲着冰凉的杯壁,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只是我沈青青行得正坐得端,既不怕人看,也不怕人说。倒是妹妹,
刚‘小产’完就这般抛头露面,萧状元也舍得?”这话精准戳中苏婉的痛处,她脸色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