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你没事吧。”
陆颢低沉而略带疏离的嗓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将蔺初雪从纷乱芜杂的思绪中惊醒。
她心尖儿一颤,几乎是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身体像受惊的雀儿般,倏地便往轿厢更深的阴影里缩去,同时抬起纤细的手臂,用那宽大繁复的喜服袖口掩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浸染了水色与惊惶的杏眼。
那眼尾天然的一抹绯红,此刻因着恐惧与疼痛,愈发显得秾丽,楚楚堪怜。
她的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恰到好处的颤抖,微弱得仿佛随时会被轿外的风吹散:“将、将军……本宫无碍,只是……方才动静太大,心中有些惧怕。”
说话间,她似是无意地偏了偏头,让额角那抹被花瓶碎片划出的、仍在微微渗血的伤痕,在袖口的半遮半掩下,清晰地暴露在陆颢锐利的目光中。
血珠殷红,映衬着她欺霜赛雪的肌肤,有种惊心动魄的脆弱美感。
陆颢的目光如淬了寒冰的利刃,即便在花轿内如此晦暗的光线下,也精准地锁定了那一缕刺目的红。
他握着剑柄的指节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剑眉几不可见地蹙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你受伤了。”
他陈述道,语气依旧平稳,听不出太多波澜,但那份公事公办的疏离感,似乎因这意外伤情而淡化了一分。
他未回头,只沉声向后吩咐,声音带着战场上磨砺出的不容置疑:“军医!”
“不、不必劳烦军医大人了!”
蔺初雪急忙开口,声音依旧细弱,却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坚持与急切。
她微微抬眸,怯生生地望向他,那双氤氲着水汽的眸子裡,盛满了依赖与小心翼翼的恳求。
“只是……只是被飞溅的木屑划伤了些许,看着吓人罢了……将军,可否……可否将您随身携带的金疮药赐予本宫一些?
本宫……自己处理便好。”
她脑中飞速回忆着原著信息——陆颢这等常年浴血沙场的顶尖武将,身上必定备有效力极佳、远非普通军医所能拥有的上品金疮药。
陆颢闻言,深邃的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讶异。
这位据说在深宫中娇生惯养、怯懦无主的九公主,遭遇刺杀后非但没有哭闹失态,反而如此“识大体”地只索要些伤药?
甚至……还知晓他身携良药?
他沉默地审视着她,那目光沉静而极具分量,仿佛能穿透那层薄薄的袖口,首抵她内心最深处的伪装。
蔺初雪只觉得那视线如有实质,压得她心跳都漏了几拍,背后沁出细微的冷汗。
就在她几乎要撑不住这无声的压力时,陆颢却并未多言,只是利落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素白温润的细颈小瓷瓶,隔着晃动的轿帘递了进来。
“多谢将军。”
蔺初雪伸出微微发颤的纤纤玉手,小心翼翼地去接那瓷瓶。
指尖在交接的刹那不可避免地轻轻触碰到他带着薄茧的指腹,那粗粝而温热的触感,与他周身冷硬的气质截然不同,让她像被火星烫到一般,迅速蜷缩回手指,将瓷瓶紧紧攥在手心。
“刺客己清理干净,公主稍作休息,队伍即刻启程。”
陆颢说完,便干脆利落地放下了轿帘,将那抹鲜红脆弱的身影与外界尚未散尽的血腥气彻底隔绝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