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失约的生日下午四点的阳光斜照进厨房。张岚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
红烧肉的香气弥漫整个房间。“小远，把蜡烛摆好。
”十岁男孩踮着脚从柜子里取出印着“10”的数字蜡烛。他的动作很轻，生怕碰坏什么。
“爸爸说他几点到？”“五点。”张岚看了眼手机，“他说准时。
”小远仔细地把蜡烛放在蛋糕正中央。巧克力奶油上写着“祝小远十岁快乐”。
客厅的挂钟指向四点五十分。小远换上了新衬衫。领口有点紧，但他没说什么。
张岚调整着生日帽的带子。“你爸刚发消息，路上堵车。”男孩点点头，眼睛盯着时钟。
五点十分。走廊传来脚步声。小远跳起来冲向门口，却是邻居上楼的声音。五点二十五分。
张岚拨通电话。***响到自动挂断。“可能在开车。”她说着，把凉掉的红烧肉又热了一遍。
小远坐在餐桌前，手指在桌布上画圈。蛋糕上的巧克力字开始融化。六点整。手机终于响起。
张岚按下免提。“临时有个客户会议。”李哲的声音夹杂着键盘敲击声，“你们先吃，
别等我。”小远手里的叉子掉在盘子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大概要多久？”张岚问。
“说不准。这个案子很重要。”电话那头有人说话，李哲应了一声。“我得挂了。告诉小远，
礼物在我书房抽屉。”通话结束。时钟指向六点零七分。小远推开椅子站起来。
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我们先切蛋糕？”张岚轻声问。男孩摇头，朝父亲书房走去。
黑色木抽屉里放着未拆封的游戏机。最新款，价格不菲。包装盒上的卡通角色笑得灿烂。
小远抱着盒子走回餐厅。他的脚步很慢。“你爸特意托人买的。”张岚试图缓和气氛，
“这个型号很难买到。”男孩盯着礼物，手指摩挲着塑料包装。突然，他举起盒子，
用力摔向地面。塑料外壳裂开。碎片飞溅到墙角。“他说过要带我去游乐园。
”小远的声音在发抖，“他说过要陪我拼模型。现在连生日都不来。
”张岚伸手想碰他的肩膀，被他躲开。“都是骗人的！”餐厅陷入寂静。只有挂钟的滴答声。
七点半，电话再次响起。张岚走到阳台接听。“会议刚结束。”李哲的声音带着疲惫，
“孩子高兴吗？”张岚望着餐厅里独自拼积木的小远。“你答应他的。”“我也不想这样。
律所最近的情况你知道，王律师那边……”通话持续三分钟。李哲说还要回办公室处理文件。
晚上十点，钥匙转动门锁。李哲轻手轻脚走进来。他先看到地上的游戏机碎片，皱眉摇头。
“这孩子……”主卧门关着。他推开儿童房的门。小远背对门口躺着，呼吸平稳。
枕边放着本翻旧的科幻书。李哲轻轻带上门。手机屏幕亮起，助理发来明天的工作安排。
书房灯亮到凌晨两点。儿童房里，小远睁开眼睛，盯着墙壁上的树影看了很久。
月光照进客厅，在那堆塑料碎片上投下清冷的光。2 空荡的房间晨光透过窗帘缝隙。
张岚推开儿童房的门。床铺整齐。房间没人。“小远？”她轻声呼唤。没有回应。
卫生间空着。厨房也没人。张岚看了眼挂钟。七点二十。她敲主卧的门。李哲翻了个身。
“孩子在你那儿吗？”李哲坐起来。“不是该准备上学了？”“屋里找不到。
”夫妻二人分头查看每个房间。衣柜。阳台。书房。全部空荡荡。张岚发现书桌上有张纸条。
字迹歪斜。“我要去找真正在乎我的人。”纸张从她指间滑落。李哲捡起纸条。读了两遍。
“胡闹。”他把纸条揉成一团，“肯定在哪个同学家。”张岚打开手机通讯录。
“我问问王阿姨。她孙子和小远同班。”李哲走向衣帽间换西装。“今天上午见客户。
你处理就行。”张岚抓住他胳膊。“儿子不见了。你还要上班？”“又不是第一次闹脾气。
”李哲系领带，“上次不就在楼下花园躲了半天？”张岚打开儿童房衣柜。“他带走了背包。
还有那件蓝色外套。”李哲停顿片刻。“储蓄罐呢？”书架顶层空空如也。
陶瓷小熊存钱罐不见了。张岚跌坐在床边。“他拿了钱。这是真要出走。
”李哲终于放下公文包。他拨打儿子电话。关机提示音。“联系学校。”李哲说，
“我先取消上午的安排。”张岚已经拨通班主任号码。“陈老师，小远今天请假……对，
身体不舒服。”挂断后她看着丈夫。“不能让人知道孩子失踪。万一……”李哲翻找通讯录。
“我让助理推掉这两天会议。”张岚突然站起来。“你昨天为什么要爽约？”李哲皱眉。
“那是重要客户。你知道我们律所最近状况。”“比儿子十岁生日重要？”张岚声音发颤，
“你记得他昨天怎么摔了礼物吗？”“所以就用这种方式报复？”李哲提高音量，
“这孩子越来越任性。”张岚把纸条拍在桌上。“看清楚了。‘真正在乎我的人’。
你觉得这话说谁？”李哲沉默。他打开手机相册。最新照片还是三个月前校运会。
“现在怎么办？”张岚翻找联系人，“要不要报警？”“失踪不满24小时，警方不会受理。
”李哲套上外套，“先联系所有可能收留他的人。”张岚已经开始打电话。
第一个打给妹妹家。“小远去过吗？……好，如果见到立刻通知我。”李哲联系自己父母。
“爸，孩子可能去你那儿了吗？……没事，就是问问。”每个电话都得到否定答复。
张岚手指发抖。“同学家。”她翻开学区群聊，“我一个个问。”李哲翻看儿子书桌。
作业本下面压着游乐园宣传页。用红笔圈出亲子套票。张岚突然抬头。“上周家长会。
你又没去。”“我在出差。”“小远独自坐在最后排。老师问我，为什么父亲总缺席。
”李哲放下宣传页。“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当然有用！”张岚站起来，
“他作文里写‘我的爸爸是手机里的人’。你觉得正常吗？”李哲打开书包。课本整齐排列。
唯独少了那本旧科幻小说。“他带了那本《星际探索》。”李哲声音低沉，
“他最喜欢的那本。”张岚翻看衣柜底层。“储蓄罐里至少三百块。够他去很远。
”窗外开始下雨。雨点敲打玻璃。李哲终于放下手机。“我让助理取消这周全部安排。
”张岚翻着同学录。“要是找不到……要是遇上坏人……”“别往坏处想。”李哲走到窗前，
“他可能只是需要冷静。”张岚突然哭出声。“他才十岁。身上只有三百块。能去哪？
”李哲第一次看见妻子崩溃。她总是处理妥帖一切。电话响起。两人同时伸手。“李律师？
”助理声音传来，“王先生问能否改到下午见面？”李哲看着窗外雨幕。“告诉他，
我家里有急事。本周所有预约取消。”挂断后，房间只剩雨声。张岚擦干眼泪。“分头找。
我去学校附近。你查小区监控。”李哲点头。他最后看了眼儿子书桌。那张纸条静静躺着。
“真正在乎我的人”。雨越下越大。街道笼罩在水雾中。
3 寻找线索李哲推开教师办公室的门。陈老师从作业本里抬起头。“李先生。
”她放下红笔，“没想到您会来。”李哲直接拿出手机。“小远昨天离家了。
您知道他可能去哪吗？”陈老师示意他坐下。“具体什么情况？”“早上发现房间空着。
留了张纸条。”李哲省略了争吵细节，“我们找遍所有亲戚家。”陈老师打开抽屉。
“上周的作文课。小远写了篇《我想要的爸爸》。”李哲接过作文本。纸页边缘已经卷曲。
“能看看吗？”“本来打算寄给家长。”陈老师轻声道。作文开头写道：“我爸爸是律师。
他很忙。手机总是响。”李哲继续往下读。“我希望爸爸能来接我放学。
就像别的孩子的爸爸那样。”办公室的钟滴答作响。李哲翻到下一页。“上次家长会，
只有我的座位空着。小明说可能我没爸爸。我告诉他我爸爸很厉害。
但他说再厉害见不到有什么用。”李哲抬头。“这些事他没说过。
”陈老师整理着桌上的试卷。“孩子提过几次。您太太倒是常来。”李哲翻到最后一段。
“我想要的爸爸，会记得我生日。会陪我写作业。会知道我最怕打雷。不是只寄礼物回家。
”作文右下角画着个小人。独自坐在房间里。窗外有个拎公文包的背影。
“他平时和谁走得近？”李哲收起作文本。“王浩。坐他后排的男生。
”陈老师写下联系方式，“昨天小远问过公交车路线。”李哲记下号码。“哪路车？
”“306路。通往郊区方向。”李哲起身道谢。陈老师叫住他。“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请讲。”“小远这孩子，太懂事。”她斟酌用词，“上次发烧，坚持不让通知您。
说您在忙重要的事。”李哲握紧手机。“什么时候？”“两个月前。流感那次。
”他想起那周在准备跨国并购案。连续四天住在律所。走出教学楼时，李哲拨通王浩家电话。
“我是小远父亲。他昨天联系过你吗？”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叔叔。
小远说过想去找以前的邻居。”“哪个邻居？”“王爷爷。他说王爷爷会陪他下棋。
”李哲想起老社区那个退休教师。三年前他们住在城北时，老人常来教孩子围棋。
“他还说过什么？”王浩压低声音。“他说攒够了钱。要坐车去个让你们着急的地方。
”张岚的电话这时***来。“物业监控拍到小远出小区。往公交站走了。
”“我知道可能去哪了。”李哲快步走向停车场，“306路车站。他去找王老师。
”“那个教棋的老人？”张岚停顿，“但那边拆迁两年了。”李哲发动汽车。“总得去看看。
”雨刷刮开玻璃上的水痕。车载导航显示306路终点站：北郊公园。那个公园。
小远六岁时，他曾经带去放风筝。唯一一次。作文里那句话突然浮现。“不是只寄礼物回家。
”红灯前急刹。作文本从副驾驶座滑落。摊开的那页，
铅笔字迹模糊：“如果爸爸能陪我一天。我可以一年不要礼物。”雨更大了。
4 城市的另一面李哲付了两张门票。售票员瞥了眼浑身湿透的父子。
“星空厅半小时后闭馆。”小远挣脱父亲的手。独自走向扶梯。李哲默默跟在后面。
两人保持着三步距离。扶梯缓缓上升。玻璃幕墙外城市灯火通明。“你小时候常来。
”李哲开口，“三岁那次，趴在恐龙模型上不肯走。”小远盯着楼层指示灯。
“第一次来是五岁。你记错了。”李哲怔住。他确实混淆了时间。星空厅光线昏暗。
行星模型在头顶悬浮。小远走到土星环下。“王爷爷说这里能看到冥王星。
”“他还住在老社区？”“拆迁后搬到了儿子家。”小远仰着头，
“但我记得306路能到科技馆。”李哲在长椅坐下。“为什么选这里？
”“你只带我来过一次。”孩子声音平静，“幼儿园大班，六一儿童节。”李哲努力回忆。
模糊记得某个周末人很多，他不断接电话。“你答应陪我玩全天。”小远说，
“后来公司有急事。两点就走了。”投影仪切换星座图。银河光带流过两人脸颊。
“那天你买了个宇航员模型。”李哲突然想起，“在纪念品商店。”“放在书柜第三层。
”小远轻声说，“你从来没注意。”工作人员在远处提醒：“还有二十分钟闭馆。
”李哲握紧手机。屏幕闪烁着未读邮件。“我查过列车时刻表。”小远突然说，
“有趟夜班火车去青岛。”“为什么是青岛？”“你去年答应带我看海。
”李哲低头查看手机。助理发了三封新邮件。标着紧急。小远望向星空投影。
“如果我现在上车，明天早上就能看见大海。”“你不能独自远行。”李哲关闭手机屏幕，
“这太危险。”“比一个人吃晚饭危险吗？”孩子反问，“比一个人睡觉怕黑危险吗？
”投影仪切换到流星雨画面。光点在穹顶划过。李哲想起作文里那句话：“最怕打雷的夜晚，
爸爸在书房开会。”“回家吧。”他站起来，“妈妈很担心。”小远不动。“你会继续加班。
继续忘记接我。继续用礼物补偿。”“我调整工作安排。”“上次也这么说。
然后你出差两个月。”工作人员走近。“请准备离场。”小远突然跑向卫生间。李哲追过去。
门锁着。“小远？”里面传来压抑的抽泣。李哲靠在墙边。手机再次震动。合伙人来电。
他挂断电话。敲敲门。“我们谈谈。”哭声停了。水龙头打开。清洁工推着车经过。
“要帮忙吗？”李哲摇头。他蹲下身，从门缝塞进纸巾。“明天我不去事务所。
”他对着门板说，“带你去看真星空。郊外观测站。”门锁轻响。小远露出泛红的眼睛。
“真的？”“现在回家。明天兑现。”孩子低头思考。手指绞着衣角。“你会中途离开吗？
”“不会。”小远慢慢拉开门。李哲注意到他鞋带散着。自然蹲下帮他系好。
这个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上次这样做是什么时候？工作人员催促离场。灯光渐亮。
走向出口时，小远轻声说：“其实我知道冥王星不在这里。”“那为什么来？
”“这里是你唯一陪过我的地方。”停车场雨已停。车窗映出科技馆巨大的圆顶。
李哲打开车门。手机又亮起。客户的名字闪烁不停。他看了眼坐在副驾的儿子。
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系好安全带。”发动机启动。仪表盘显示晚上八点十分。
小远靠着车窗。眼皮开始打架。李哲调高空调温度。车载电台播放着夜间新闻。“爸爸。
”“嗯？”“你记得我最喜欢哪个行星吗？”李哲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